教皇本笃十六世如何影响艺术界？

2022年12月31日，前任教皇本笃十六世离世，享年95岁。他在2005年至2013年间担任该职，却是近六个世纪以来首位任上退位的教皇，因此备受瞩目。即便如此，其依然作为名誉教皇，持续影响着梵蒂冈及天主教会。本笃十六世一生致力于推广美与艺术，为该国接纳当代艺术奠基。接下来将为你介绍这位教皇领导的“艺术之路”。

2009年11月，安尼施·卡普尔、比尔·维奥拉、扎哈·哈迪德等250多位艺术家齐聚西斯廷教堂（Cappella Sistina）。在梵蒂冈，在米开朗基罗所作的《最后的审判》前，通常发生着这个国家最重要的事件：选举新教皇。而这一年，教皇本笃十六世邀请了“半个艺术圈”，欲与当代艺术“重新建立对话”。

教皇本笃十六世于西斯廷教堂会见艺术家，2009年

梵蒂冈见证了文艺复兴与巴洛克艺术热潮，但自现代艺术逃离画廊与博物馆、流行文化转向世俗后，教会也退回至传统境地。此次，教皇向艺术界递出的橄榄枝收效如何？或许，这一不寻常的公关事件正逐渐为两者破冰，令梵蒂冈重归艺术界视野。在其短暂的任期内，我们已能发现转变。

*米开朗基罗《最后的审判》（The Last Judgement）（局部），壁画，1370×1220cm，1534-1541年 *

在文艺复兴时期，哪件作品能与《创世纪》媲美？2010年，拉斐尔描绘圣彼得与圣保罗生平的四幅挂毯展出于伦敦V&ampA博物馆，以纪念教皇当年对英国进行的访问，这也是挂毯与艺术家为挂毯所作图稿的首次“合体”。该系列挂毯藏于梵蒂冈博物馆，为西斯廷教堂制作，共十幅，与《创世纪》共称为“现代艺术的帕特农神庙”。

梵蒂冈博物馆向V&ampA博物馆借展的拉斐尔四幅挂毯之一《医好瘸腿的人》（the Healing of the Lame Man），2010年

拉斐尔制作的挂毯与米开朗基罗绘制的壁画《创世纪》，西斯廷教堂

显然，教皇是慷慨的。在亲自参与挂毯借展的工作外，他还向德累斯顿古典大师画廊（Gemäldegalerie Alte Meister）租借了拉斐尔的祭坛画《福利尼奥的圣母》。该作被悬挂在《西斯廷圣母》旁——500年前，两件作品曾被共置于艺术家工作室内。

拉斐尔《福利尼奥的圣母》（Madonna of Foligno），木板油画，320×194cm，1511-1512年

拉斐尔《西斯廷圣母》（Sistine Madonna），布面油画，265×196cm，1513-1514年

2021年11月，一颗重5.5吨的十二角星正式为圣家族大教堂（Sagrada Família）的圣母玛利亚塔封顶。139年后，穷尽建筑师安东尼·高迪（Antoni Gaudí）40余载心血的传奇教堂终于取得了“阶段性胜利”。时间退回至2010年，这座建筑迎来了一位“贵客”：教皇本笃十六世。经其册封，圣家堂被冠以“宗座圣殿”（Basílica）的头衔。

圣家族大教堂以十二角星封顶，2021年

圣家族大教堂外部雕塑

早在1984年，圣家堂就被列为联合国世界遗产，但至今未竣工。不过在教皇到访后，其更具荣光。2026年，这座由他亲封的“宗座圣殿”能否如期完工？值得拭目。

圣家族大教堂

天主教会曾是重要艺术收藏家与赞助商。譬如教皇尤利乌斯二世（Pope Julius II）便成就了拉斐尔，其委托艺术家为梵蒂冈博物馆创作了四个重要房间，《雅典学院》如今就静置于“签字厅”（Stanza della Segnatura）内。然而资本兴起、市场扩大，近几十年来，该国艺术事件可谓寥寥。

拉斐尔《尤利乌斯二世肖像》（Portrait of Julius II），木板油画，108×80.7cm，1511-1512年

拉斐尔《雅典学院》，壁画，500×770cm，1509-1511年

而在2007年，意大利艺术家克劳迪奥·帕米吉亚尼（Claudio Parmiggiani）受本笃十六世委托，为梵蒂冈博物馆创作了一件高两米的绘画；2010年，德国艺术家迈克尔·特里格尔（Michael Triegel）则为教皇绘制了肖像，并得其盛赞：“哦，你就是我的拉斐尔！”

更奇妙的是，这位教皇还盛赞过犹太艺术家马克·夏加尔……瞧，自本笃十六世起，天主教会对艺术的态度发生了微妙转变。

迈克尔·特里格尔《教皇本笃十六世肖像》，木板混合媒介，100.5×76cm，2010年

在此之前，没人能想象梵蒂冈将会在威尼斯双年展内安营扎寨，这片乐土属于当代艺术家与活跃的经销商。但归功于教皇本笃十六世的努力，梵蒂冈国家馆终于在2013年现身威尼斯。

塔诺·菲斯塔《Il Miliziano morente (The dying Militiaman)》，感光乳剂、木板、搪瓷、画布，129×170cm，2013年

*米开朗基罗《创世纪》，壁画，4000×1400cm，1508-1512年 *

虽然在步入该馆后，观者多少会觉得有些“复古”——那是意大利艺术家塔诺·菲斯塔（Tano Festa）对《创世纪》的重温。但随后的两个展厅皆被委托给了不同艺术家，创作着无关信仰的作品——“规则”似乎正在被打破。

此后，梵蒂冈频繁出现在国际博览会中。除参加威尼斯双年展外，其还在2015年的米兰世博会中亮相，于2018年首次参加了威尼斯建筑双年展……

罗马教廷在米兰世博会中的展馆，2015年

建筑师诺曼·福斯特（Norman Foster）为梵蒂冈在威尼斯建筑双年展上设计的林地小教堂，2018年

掌管遍布古迹的城邦，本笃十六世的角色不仅是国家元首，还是梵蒂冈博物馆及图书馆的所有者——其拥有神学博士学位、精通十国语言。梵蒂冈博物馆艺术史部门前主任阿诺德·内塞尔拉特（Arnold Nesselrath）便称，教皇密切参与了为期七年的修复宝琳礼拜堂（Pauline Chapel）研究，这里安放着米开朗基罗的最后两幅壁画——《索尔的皈依》与《圣彼得受钉刑》。

“他走上脚手架，触摸了《圣彼得受钉刑》。”内塞尔拉特如此回忆道。

米开朗基罗《索尔的皈依》（The Conversion of Saull），壁画，625×661cm，1542-1545年

米开朗基罗《圣彼得受钉刑》（The Crucifixion of St Peter），壁画，625×662cm，1546-1550年

马蒂斯礼拜堂，位于梵蒂冈博物馆

在教皇本笃十六世的任期内，一间特别的展厅在梵蒂冈博物馆内落成——马蒂斯礼拜堂（The Matisse Chapel in the Vatican）。该厅由马蒂斯之子皮埃尔·马蒂斯（Pierre Matisse）捐赠，回应着艺术家在法国里维埃拉设计的玫瑰经教堂（Chapelle du Rosaire de Vence），包含巨幅标志性剪纸画、十字架青铜雕塑等作品。

玫瑰经教堂

玫瑰经教堂内部

马蒂斯晚年与修女莫尼克·布尔乔亚（Monique Bourgeois）交好，受洗成为天主教徒，玫瑰经教堂是其一生中唯一一件宗教艺术作品，能够出现在梵蒂冈博物馆内，其中意义不言自明。

马蒂斯与莫尼克·布尔乔亚

教皇本笃十六世一生中进行过多次演讲，以对美的强调为核心教义，重振艺术界与梵蒂冈岌岌可危的关系。在晋铎（晋升为神父）60周年之际，他便表达希望艺术家能够借作品唤起人们心灵中更真实、美丽的生存渴望。

教皇本笃十六世

教皇官方肖像画家Natalia Tsarkova笔下的本笃十六世

虽饱受争议、任期短暂，本笃十六世依然是当世12亿罗马天主教徒的精神领袖。受其鼓舞，不仅各方教徒积极响应，梵蒂冈当代艺术之路亦由此启航：当今的教皇方济各（Pope Francis）极力拥抱当代艺术，甚至在2019年，一件由他与艺术家共创的作品已登场拍卖行……

教皇方济各与阿根廷艺术家亚历杭德罗·马尔莫 (Alejandro Marmo) 创作的雕塑《Christ the Worker》和《The Virgen de Luján》，2016年

如今，教皇本笃十六世已逝，遗体被安葬于圣彼得大教堂的地下陵墓中。仓皇与神秘已过，古老的宗教与国家当历久弥新，艺术仍是梵蒂冈的关键色彩。正如他在一次演讲中重申：“我们生活的世界需要美，以免陷入绝望。”